永勤伯爵府众人在宣德门南街送走了楚昭云后,便回了伯爵府。原是想在皇城外等着,可楚翰大吵大闹,楚老太太嫌丢人便让众人都回府去。众人在宁福堂里等了许久,才等到了楚昭云。“祖母久等了,我去了趟衙门又和段景曜说了几句话。”“无妨无妨,可是已尘埃落定了?”“嗯,陛下已经给真凶定了罪,我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。”“那就好!”楚翰狠狠松了口气,碍于楚老太太在,他又不好说什么。只要确保此事没什么幺蛾子,连累不到他,他就烧高香了。等楚翰扬长而去之后,楚昭云才把朝堂上的事仔细说了一遍。众人惊讶,虽然没见过韩若江,但也都听过上任宰辅的事迹。还没等众人开口,楚老太太就发了话:“既然已经尘埃落定,以后就好好过日子。”秦氏会意:“母亲放心,我会约束好府上,不得再议论此事。”宁福堂中的气氛有些沉闷,楚宁云转了转眼睛,笑嘻嘻地说:“母亲可要请个好郎中,我们几个可是屁股开花了。”秦氏一看四个孩子,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姿势,笑出了声:“好好好,好郎中请过来,好吃好喝的也安排上,你们几个养个五六日,耽误不了过年!”顿了顿,秦氏又问楚老太太:“母亲,今年府上要不要办个宴,一来是淑儿议亲一直不顺,二来是也让汴京知道咱们府上还有昭儿这样一个好姑娘。”“不妥不妥。”楚老太太毫不犹豫就否决,解释道:“昭云敲登闻鼓这件事没有再宣扬的道理!”秦氏也反应过来了,轻笑道:“是我高兴昏了头了,是得低调!”楚昭云心中一暖,下意识想要道谢,但又觉得三番两次道谢显得生分。她今日,不仅达成了为阿公和娘报仇的心愿,还收获了家人的支持和爱。听着祖母和母亲商量年节的事,有兄弟姐妹们围在一起嬉笑,她甚至早就忘了身体上的疼痛。安逸舒心的感觉,仿佛又回到了襄阳府的日子。……敲登闻鼓一事闹得极大,不到一日就传遍了汴京城。韩若江出了名,楚昭云也扬了名。但凡楚昭云去衙门当值,同僚们便把她团团围住打听细节。她前前后后讲了三遍,已经到了闭着眼都能讲出来的份上。没过几天,就迎来了大盛朝的年节休沐。永勤伯爵府从里到外装扮成了喜庆的模样,红灯笼、福字对联、吉祥字画、常青盆栽在府上大大小小的角落里随处可见。秦氏给儿女们人人置办了新衣裳,楚淑云忙着掌家之事忙得团团转,楚鹤亭也跟着楚翰进进出出的送年礼。府上最闲的三个人便成了甄映雪楚昭云和楚宁云。三人便日日窝在秦氏院子里围炉茶话,惹得楚淑云好生羡慕,只恨不得马上到明年甄映雪生完了孩子,好把掌家之事交还给她。炮竹声中,楚昭云甚至来不及反应,身边的欢声笑语便推着她往前走,跨过了一个年。直到正月初五,楚昭云才见到了段景曜。段景曜邀她去樊楼吃酒,两人心照不宣地有些拘谨,不知转换了身份之后该如何相处,一盏温酒下肚,两人便还是和以前一样说着话。若是白泽在,定要疑惑此二人是又成了盟友同僚?但楚昭云却松了一口气,她和段景曜相处的氛围是舒适的,若是非要往男女之事上凑,她反而会浑身不舒服。轻松喜悦地过了一个年,无病无痛,无事无乱。楚昭云甚至想,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罢了……但等休沐一过,楚昭云心里飘飘然的感觉才消失。果然,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!……“恭贺新禧!”“拜贺新春,恭祝康宁!”“顺贺岁祺!”衙门里,楚昭云吉祥话说了一箩筐。又听见推官喊她:“昭云,出来一趟。”“来了!推官大人,恭贺新禧!”“恭贺恭贺!”楚昭云见推官脸色不好,便猜着莫不是有案子?却听见推官说:“昭云,这是刚接到的任命文书,你升推官了。”升官?楚昭云丝毫没有愉悦。她知道推官又不是个善妒同僚的人,若只是她升任推官这般简单,他能是这副神情?显然不是什么好事。接过了任职文书,楚昭云并没有着急打开看,而是看着推官。推官叹了口气,他知道楚昭云年纪小,又是来汴京城不久,便低声跟她讲着里头的门道:“推司升推官,是升职不假,可这是哪儿?这是汴京,汴京的推司可比外头的推官都厉害,说句不好听的,好些处的推官来了汴京,本事连仵作都不如的!”楚昭云听的云里雾里,她不就是外头来的推司?也没觉得汴京推司比别处的强多少。推官也想起了这一茬,又说道:“你本事大,自然是不同的。”“意思是说?”“唉……意思是说,你这是明升暗降!这是外放!青州是个什么地方!你可知流放要犯的沙门岛?”见楚昭云有些错愕,推官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,既叹楚昭云明升暗降,又叹衙门失了个得力之人。楚昭云错愕,只是在想,沙门岛在登州,离着青州还远着呢!至于是升职还是明升暗降,有待商榷,别处的推官怎么就不如汴京城的推司了?过年的日子安逸幸福,但她心里总是隐隐不安。她还怕是伯爵府会出什么事。眼下接了这任职文书,倒是安心了许多。伯爵府没事就好!冒了头,自然有人要弹压她。那日朝堂之上,她不是没见过其他官员对韩若江的维护,就算韩若江自己认罪了,依然有无脑追随着想着挽回他的名声。应了这文书,就要去青州。不应,只有罢官一条路可选。她还没来得及报答伯爵府,就要离开了吗?但她离开,日后再有什么事也不会牵连伯爵府。应还是不应,她得好好想想。只是去青州,是不是太巧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