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天热,花雨曼只做了荷叶蒸饭,还有一大盆清爽不腻的冬瓜虾皮汤。又额外给小鱼儿蒸了个嫩滑的水蒸蛋。就摆在院子西南角石桌上。那石桌背靠一棵巨大如伞般撑开的香樟树,绿意盎然、凉风徐徐,比在屋里舒服。一老一少抱起碗埋头苦吃,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,生怕晚一步就被对方抢光了。花雨曼替小鱼儿拭去嘴角的汤汁:“慢点吃,小心噎着!”小鱼儿从碗里抬起头,眼睛弯弯,囫囵不清地喊了句:“凉亲!”“娘亲?”苟大夫一口饭险些喷了出来,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溜达。一个细致耐心地给孩子擦嘴,一个满是孺慕地望着花雨曼,原本呆滞的眼神难得有了点光彩。这要不是他是亲眼看着小鱼儿出生的,还真信了。“徒儿,怎么回事?”花雨曼无奈:“我也不知道,她一见我就叫我娘亲,纠正了几次都改不过来,只好由着她了。”“也罢,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,估计是想她娘了。让她在这呆一会,她院里的人找不到她,很快就会寻来。”话音落,院门口就传来了喧哗声。花雨曼开门,看到四五个穿淡青色比甲的丫鬟,站在前面那个嘴角一颗媒婆痣,应该是领头的。媒婆痣丫鬟青梨不待门完全打开,就大声嚷嚷,“苟大夫,小小姐有没有跑来你这里?”声音高亢,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心焦。看到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,青梨顿了顿。想到今早寨子里都在讨论的那个大当家的女人,据说被安置到苟老头这儿了,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。巴掌大的小脸蛋儿,皮肤白得像会发光。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,鼻梁挺翘,朱唇榴齿,端的是一副娇滴滴的狐狸精长相。难怪上山第一天,一向不近女色的大当家就急吼吼地把她收了房。想到那个伟岸挺拔的身影,青梨的眼里涌起浓浓的妒意,阴阳怪气道:“哟,这是打哪来的狐狸精,妖里妖气的,就不怕污了这片药园净地?”苟大夫耳朵动了动,从吃饭的间隙里挤出一句话:“徒弟,有用得到为师的地方吗?”“不用,您且安心吃着,坐等看好戏!”花雨曼双手抱胸,懒懒倚在门框上,脸上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:“你又是打哪来的泼妇?敢跑来药庐大呼小叫?”“你……”青梨嘴唇哆嗦,手指戳着花雨曼气得说不出话来。恰逢这时小鱼儿跑到花雨曼身后。青梨像是抓到了花雨曼的把柄,尖着嗓子大叫道:“小小姐在这儿。好你个狐狸精,竟然把小小姐拐到了这里。快说,你接近小小姐有何居心?”呵。花雨曼哂笑,这丑八怪就差把她的心思昭告天下了,还敢来倒打她一耙!狗男人眼真瞎,竟然找这种心思不纯的丫鬟照顾他妹妹,也不怕把自个儿妹妹教坏?“左一句狐狸精又一句狐狸精,”花雨曼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脸蛋儿,“我就当你在夸我了,谁让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美得你自惭形秽呢。这世上也不是谁都配得上狐狸精这个称呼的。就好比你,”纤纤素手嫌弃地对着青梨指指点点,“梨形身材,吊梢眼,尖鼻头,嘴角一颗媒婆痣的丑八怪,你想当狐狸精,狐狸精还不认呢。你们说是不是?”最后一句,花雨曼是问跟青梨来的那几个小丫鬟。那几个小丫鬟不敢回答,只能垂下头,想笑又不敢笑,憋得肩膀直抖。花雨曼每说一句,青梨的脸色就黑一分。她一向自持容貌出色,再加上她娘找算命先生给她算过,说她嘴角有痣,是富贵之相。她一直是奔着寨主夫人这个位置去的。现在这个娇滴滴地贱女人不仅贬低她的福气痣,还抢在她之前爬了大当家的床。这让她如何不恨?青梨怒火朝天,眼底闪过狠厉,突然出手朝花雨曼的面部抓来。“小贱人,我撕烂你的脸,看你还怎么勾男人!”花雨曼不慌不忙地闪身一避,同时不忘脚一勾。青梨收不住势,整个人直挺挺朝前扑去,“扑通”一声摔了个狗啃泥。她身后的小丫鬟急急来扶,被花雨曼暗中使劲,全都扑到在地,叠罗汉似的叠成了一堆。“小鱼儿,娘亲让她们给你表演的叠罗汉,好不好看!”好看好看,小鱼儿点头如捣蒜。娘亲真厉害!把这个可恶的丫鬟给收拾得这么惨!青梨被压在最下面,头发散乱,衣服沾了土,鞋子都被踩掉了一只。真是怎么狼狈怎么来。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拔出来,碍于打不过花雨曼,只能愤愤地忍下气,伸手去拉小鱼儿的胳膊。“小小姐,快跟奴婢回去!”小鱼儿似是不愿,一只手紧紧扒着花雨曼的裙子,死活都不肯松。青梨见状,本想上手去扒小鱼儿抓着花雨曼的手,被花雨曼清棱棱的目光注视着,又有些不大敢,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,压着脾气道:“小小姐,跟奴婢回去好不好,奴婢给你做好吃的,还让院子里的人陪你玩躲猫猫的游戏?”小鱼儿不理她,干脆把头埋在花雨曼身上。“行了,”花雨曼不耐烦道,“小鱼儿既然不愿意,就让她呆在这儿,她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了,我再送她回去。”“那怎么行?”青梨急了,“小小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我照顾的,我不在小小姐身边,她发病了怎么办?睡觉吵闹怎么办?不肯吃饭怎么办?小小姐,”青梨蹲在小鱼儿面前,“快跟奴婢回去吧,这是个坏女人,她啊一肚子的坏心思,就想通过你接近大当家,她不会真正对你好……”“差不多得了哈,”花雨曼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,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坏话,是觉得她脾气太好了,呵。“收起你那一套假惺惺的忠心,你要真对你的小小姐上心,她能瘦得跟纸一样?头发不洗,指甲也不剪,浑身上下脏兮兮就跟小乞丐似的?”“你懂什么?”青梨被花雨曼说得面红耳赤狡辩道,“小小姐脑子有病,发作起来几个人都摁不住,还爱咬人。我们几个近身伺候的身上都是伤。她自己不爱吃饭爱往泥堆里滚,我们做下人的又能怎么办……”哟,伺候不好主子,还委屈上了。花雨曼实在听不下去,“砰”地一声把门关上。“滚,再让我听到你说小鱼儿一个不好,本姑娘打断你的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