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骓,一会儿我要先去御书房陪太子殿下考校课业,你就在这里玩儿,不要到处走动,明白吗?”哪里来的小孩儿的声音?他都一把年纪了,还有谁敢这样喊他?而且,他不是已经死了吗?江云骓猛然睁开眼睛,一张少年老成的小孩儿脸映入眼帘。这是松儿?不对,这臭小子也快到而立之年了,怎么可能是八九岁的小孩儿模样?江云骓愣神之际,眼前的小孩儿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,然后便要跟着宫人离开。江云骓下意识的抓住小孩儿。这一抓才发现他那原本应该苍老如枯树的手变得白白嫩嫩,而且还缩小了很多。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江云骓瞬间警惕起来,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奶声奶气,不似行将枯木的老人,更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!“阿骓,你怎么了?”小孩儿皱眉,一旁的太监也紧张的问:“三少爷,你没事吧?大少爷不会离开太久,一会儿就回来啦,你别害怕……”这场景似曾相识,那太监的脸江云骓也隐隐有些印象。脑中记忆飞速倒转,他心中大骇,猛然扭头狂奔,冲上白玉栏杆,借着华清池的水面倒影,看清了自己年幼稚嫩的脸。他又回到了六岁那年,被宫人推进华清池那天!那天落水后,他高烧不止,母亲和祖母为他操碎了心,也是那天以后,父亲不再教他习武,更不许他从军,而大哥、二哥都进了军营,与他日渐疏远。他会变成瀚京有名的纨绔,然后……痛失所爱。“阿骓!你疯了!”后衣领被揪住,江云骓整个人被拎了下来。尚且只有九岁的江云飞还不曾具备多年后的威严和杀戮,只绷着脸,老成的训斥:“这是皇宫,不比家里,娘亲叮嘱你的话你都忘了吗?”大哥……江云骓临死前已经活到古稀之年,虽然对大哥的尊重还在,但看着这样一张稚嫩的脸,委实有些叫不出口。这时又有宫人来催:“陛下马上就到了,江大少爷,咱们快走吧,可不能让陛下等啊江云飞打了江云骓的手心两下,又告诫了一番才离开。手心的疼痛很真实,这并不是梦,江云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而复生,但上一世的阅历让他很快冷静下来。再过一会儿,就有宫人要把他推下华清池了。如果这不是梦,如果一切都能改变的话,那一切都还来得及!江云骓很快打定主意,重新回到桌边,拿了一块绿豆糕吃。刚吃了两口,方才那个太监便凑到他耳边说:“三少爷,华清池里的锦鲤很漂亮,要不要奴才带你去看看?”“好啊江云骓爽快答应,拍掉手上的糕点屑。到了池边,太监把他抱起来,让他踩在栏杆上。“现在刚立春,池水还很凉,三少爷可一定要小心啊太监嘴上说着小心,手上却用力把江云骓往下推!江云骓早有预料,两腿绞住白玉柱,身子虽然被推得往下栽,人却没有落入水中,他用手一撑,身子又弹回去,没给那太监再次动手的机会,反手就是几巴掌。到底还是小孩儿身子,手也娇嫩,那太监疼不疼他不知道,他的手反正是挺疼的。江云骓皱了皱眉,收手,腾空而起,两脚将那太监踹翻。已有御林军注意到这边的动静,江云骓并不恋战,从旁边花台里抄起一块石头把那太监的脑袋砸了个血窟窿。太监晕死过去,江云骓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:“大哥,救命啊,有人要杀我!”闻讯赶来的御林军:“……”江三少爷,有没有人杀你我们不知道,但那太监看着好像被你打死了。傍晚,江云骓才和江云飞、忠勇伯他们一起回到家。马车刚停下,殷氏就着急的扑上来:“云飞,阿骓,你们怎么样?有没有受伤?可有被吓到?”江云骓年纪小些,殷氏本来是想抱他的,他不仅迅速躲开,还把江云飞推进了殷氏怀里。上一世他得到的母爱已经够多了,现在让他大哥多体会一下也挺好的。殷氏抱得很紧,江云飞挣脱不开,只好靠在殷氏怀里说:“娘放心,我和阿骓都没事,那个太监已经被送进大理寺受审了“怎么可能没事,他可是想要你们的命!”殷氏说着带了哭腔。忠勇伯拍着殷氏的肩膀安慰:“好了夫人,已经没事了,陛下会查明真相给我们一个交代的趁着没人注意,江云骓溜下马车,蹬蹬蹬的朝府里跑去,身后下人追着喊:“三少爷,您慢点儿,小心别摔着!”身子变小以后,这座府邸比记忆中大了许多,一路进去,到处灯火通明,来往的下人更是络绎不绝。不似他记忆中的清冷寂静,热闹极了。江云骓心跳快了些,眼眶有些发热。上一世他守着这座宅子很多年,这场景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。“瞎跑什么,有鬼在追你吗?”江云扬突然蹿出来,逮住江云骓的衣领,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后,狐疑的问,“听说你们在宫里遇到刺客了,伤哪儿了?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,竟然还能打得过刺客?”江云扬现在也只有小小一只,脸上没疤,表情却已经有些欠揍。“放开我!”江云骓急得大喊。然而喊出来的声音稚气十足,毫无威慑。他很着急。很怕这只是一场梦,很怕这梦随时都会破碎消失。他想尽可能快的见一见那个好多年都不曾见到的人。“哟呵,抓了个刺客脾气变得这么大,竟然用这种语气跟二哥说话了?”江云扬偏不肯放手,江云骓抓住他的胳膊就要咬下去,耳边传来刺耳的低骂:“你这死丫头,谁叫你跑来这里的?冲撞了主子你担当得起吗?”“花容知错,求嬷嬷不要拧我的耳朵!”江云骓豁然抬头,只看到一个粗使婆子揪着小丫鬟的耳朵粗暴的拖拽。血气上涌,江云骓厉声喝道:“混账!给我放开她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