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担心父皇的身子,只是父皇身边有十三弟陪着,我也凑不上去。”一听这话,段婧就不问了。她这个荣王妃虽然是初来汴京,但也听说过十三弟不少荒唐事。十三弟韩琛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,偏偏韩琛是个愚昧无能的,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私下里,只按自己的喜好行事。这几年韩琛行了不少错事,祸害朝堂祸害百姓,荣王看不惯韩琛,也不愿意往跟前凑。夫妻俩又说了会子夜话,便洗漱歇下了。荣王府里的小日子过得热热闹闹,到了正月十五,荣王和荣王妃进宫请安吃了家宴,宴上韩琛讨巧卖乖又向昌隆帝要了不少赏赐,荣王和其他皇子都当作没看见。一直持续到二月二,年节才算过完了。可一出正月,昌隆帝的身子忽然撑不住了。得了宫中的急召,段婧再舍不下儿子,作为荣王妃她也得和荣王一起进宫去。只匆匆叮嘱了段景曜看好韩祺,莫被府上的侧妃钻了空子,她便进宫去了。昌隆帝的寝宫中,太医乌泱泱跪了一地。荣王和荣王妃也跪在皇子皇妃一列中。荣王府邸不在内城,来得比住在宫中未封王的皇子们要晚,他低声问道:“九弟,父皇如何了?”“父皇去御花园赏景,斜风一吹,太医说这是中风了。”荣王不由自主皱着眉,严寒冬日,御花园能有什么好景色?他又听见九弟说:“五哥,太医说这次父皇恐怕……你政绩最好,是咱们兄弟中的表率,若是父皇……该是你才对,可十三弟他又……”九皇子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,可荣王和荣王妃都听明白了。听明白了,也只能装糊涂。段婧最是了解枕边人,荣王心胸宽容,他根本做不到和亲兄弟腥风血雨地夺嫡。哪怕他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,他也从来没有在朝中结交自己的党羽,他心中只有陛下交给他的差事,根本没有想过争那个位子。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,昌隆帝最属意是韩琛。韩琛也不是个傻的,恐怕那位置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。仔细一寻,这乌泱泱跪着的人之中根本没有韩琛,韩琛眼下正在龙榻前侍奉呢!众人又跪了许久,昌隆帝身边的内侍出来传话,说先回各处候着,皇子们轮流来侍疾。众皇子心照不宣,不管轮到哪位皇子侍疾,韩琛定是一直都在龙榻前陪着的。荣王和荣王妃不便再出宫,便去同荣王生母惠妃娘娘一起回了后宫。段婧见母妃哭肿了眼,安慰道:“母妃莫伤身,父皇……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。”惠妃娘娘摇了摇头,叹道:“不是为他哭,是为本宫自己哭。”她也不想解释太过,只把荣王也叫到了自己跟前,语重心长地说:“儿啊,你父皇这次,恐怕是挨不过这一关了,方才本宫进去瞧见了,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。”荣安低了低眸子,说道:“生老病死人之常情,太医要是没了法子,那也是父皇该登极乐了。”他说这话,很是平静。父皇这几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,他也劝过,可每次都只是挨了数落。惠妃娘娘也是个温和的性子,听了荣王的话,心里有千言万语,可也不忍说出口,最后只说了一句:“咱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……”荣王抬眼看向惠妃,他不解,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,本朝又没有嫔妃殉葬的先例。倒是段婧,脑子更清明些。她缓了缓语气,说道:“母妃觉得正大光明匾后头那道遗旨上会是谁的名字?”“八九不离十,是韩琛。”段婧又问荣王:“十三弟可能当得起天子?”荣王皱着眉认真想了想,说道:“十三弟虽愚昧昏庸无德无能,但在其位谋其职,他若是继位,就算他想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,言官也不会纵他,况且有韩宰辅在,定会约束十三弟。”况且,他也会辅佐十三弟,定不会让十三弟再如当皇子时这般胡作非为!段婧就知道荣王一如以往地会把人往最好处想,哪怕他不认同十三弟的主张和行事手段,他也依然相信以后十三弟能改正。可韩宰辅再厉害,也毕竟是***,而这“一人”便是以后的韩琛。段婧继续温声说道:“好,那且不说为政一说,你也知道朝中有许多人自发地拥戴你,且荣王府上还有五个儿子,韩琛能放过咱们吗?祺儿才那般小……”惠妃娘娘欣慰,段婧算是说到她心坎上了。而荣王,确是十分惊讶:“亲兄弟……十三弟不至如此地步!”“十三弟可是个心胸宽广的人?”“……”荣王语塞,年前他才听说了十三弟竟然活活打死了身边的一名妾室。虽不是正妻,可也是枕边人,韩琛却毫无怜惜之意……可他和韩琛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,让他忤逆父皇的旨意和亲兄弟作对,他做不出此等不仁不义不孝不悌的事。一旁的段婧看荣王这模样,就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。有时候,心胸宽容也是一种愚蠢!既然他无夺嫡之意,她也只能听他的。只是内心期盼着,最好韩琛真如荣王想的那般不至于如此狠毒……段婧和惠妃娘娘相顾无言,便转头说起了远在荣王府的韩祺。这厢等着侍疾,那厢流水一样的珍药送进了昌隆帝的寝宫。荣王是第二日侍疾的,果不其然,韩琛一直在昌隆帝跟前。昌隆帝精神不算好,歪着嘴能勉强说出几句话。看着昌隆帝和韩琛父子情深的模样,荣王心中并无波澜,他能体谅父皇,毕竟他自己也有五个儿子,可他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,他偏爱才七个月大的韩祺,并非因为韩祺是他的嫡长子,而是因为韩祺是他和段婧的儿子。侍了一日疾后,荣王便回了惠妃娘娘宫里。他没有想到,三日后的半夜里,他正酣睡之时,卧房里迎来了不速之客。“荣王殿下,半个时辰前,陛下已经驾崩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