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未雪从来就不稀罕嫁给陆炳,年少时的喜欢,早已在上一世的后宅生活里磋磨的所剩无几。再加上昨天陆炳那番自私言论,她现在是想起这人,就无比厌恶。但她不稀罕,却也不想让君嫣兰那么好受。她故意提点一句,只是想提醒君嫣兰,这是她用不正当手段抢来的,是一颗随时会爆的雷。君嫣兰心虚地转了转眼珠,“哼,少胡说八道了,有功夫操别人的心,不如赶紧把自己嫁出去。”君未雪扔下那几本册子,眸里闪过一抹锐意,耸着肩轻笑了一下,“嫁出去。”这里头所谓的好人家,一个肥头大耳的屠夫,一个丧偶带娃的捕头,一个年纪可以做她爹的剃头匠。。。。。。放眼望去,别说什么门当户对了,就放在普通人里说亲都难的人群。还有上辈子娶了君嫣兰的那个做茶叶生意的商户,姓叶的,也在里头。“这就你们让我选一选,嫁出去的好人家?”君未雪声音不大,但温柔内敛的语气却分外有力。严氏知她不满,脸色一板,声色厉了几分:“这已经算好的了,就你现在这条件,哪有人愿意娶你。”“你也别挑了,这些人选是我与你父亲商量过的,他说了,不管你同不同意,三日之后你必须选一个嫁过去。”严氏拿出了主母威严,语气不容抗拒。说到后面,更是难听直白,“你如果继续待在府里,只会让府里的流言蜚语会越来越大,增添晦气。”君未雪手指紧紧掐着帕子,没料到从小到大教养她的严氏也这么说,强忍着胸口的钝痛,始终面无表情。她不想再多争执,只觉得屋里空气都有些窒息,为了能尽早结束话题,福下身,认命般道。“母亲说的是,婚姻大事本就父母做主,选夫一事,母亲帮我挑选就好。”严氏见她不争辩不哭闹一如往日般乖顺,有些意外,但旋即又觉得能理解,女子到了这地步不认命不行。于是满意地点头:“嗯,这样也行,你能识大体母亲很高兴。”君未雪懒得管她高不高兴,甩下这句话后,就匆匆告退了。君嫣兰看着她仓皇的背影,心里别提有多畅快。回到房后。翠柳气愤道:“糊涂啊小姐,你怎么可以让主母替你挑选?”主母选的那些人,全都是些三教九流,不仅年纪大上小姐一轮,看画像长得也不堪入目。他们如何能配得上小姐?小姐年轻貌美,就算失了名节也不至于委屈道这种程度。这一定是二小姐的主意,一定是二小姐见不得小姐好。翠柳想到此,眼眶都红了,满心都是替君未雪不值:“小姐,要不咱离家出走,逃出这云阳城算了。”君未雪转着杯子,脸色同样的难看,但理智却在,“别说气话,逃出去容易,逃出去之后呢?我是君家的女儿,除非断了关系,改了户籍,不然就算逃走也还是要担心被抓回来,这世界看似大,但其实根本没有我立足之地。”君未雪也是从小受到三从四德熏陶长大的,骨子里并不是那叛逆之人。但能生出逃走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,也是最近被父母手足逼的。她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君嫣兰的下场,不知君嫣兰那时的心情是不是如自己现在一样不甘。是不是也想过不服命运,做出反抗。。。。。。唉算了,她同情君嫣兰,君嫣兰才不会同情她,终究是同路殊途。君未雪让翠柳去取了一壶酒,喝了几杯后,心中郁结散不去,更加憋屈烦闷。她忍无可忍,握紧拳头,起身取过长盒里存放的红鞭,一个跃起冲到了院子里。像是发泄一般,她扬起红鞭,冲着树枝重重一挥,地上落了一片树叶。又是一挥,光秃秃的树枝,咔嚓一声全都断成了两截。她重重喘着粗气,一拳无力锤在树干上,眼眶发红,心里觉得不够,这还是不够。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?要么嫁,要么一根白绫吊死?不,我偏不。她的逆反心理犹如涨潮的江水,这一刻来的气势汹汹。“翠柳,带点盘缠,我们出去一趟。”“出去?”翠柳讶异道:“可老爷不是说让小姐好好待在房里,哪都别去吗。”“傻啊。”君未雪捏了捏翠柳肉乎乎的脸,笑道:“他不让我们出去,我们就不能出去了吗?”她在父亲要禁足她时,答应的乖巧,是为了让父亲对她放松警惕,不严加看管。又不是真的想要关在屋里闷死。翠柳似懂非懂地点头:“行,我这就去收拾东西。”翠柳心里傻乎乎地想,小姐是不是听了她刚才的话,真想不开想要带上盘缠逃走了呢?可那只是她冲动下说的,再细想一下,逃走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啊,小姐不能被她带偏了!两人带了一点东西,换了身衣服后,便从院子后的墙洞钻出去了。出去以后,她们还刻意避开府邸正门的家丁,悄悄地从侧门走。两人一路赶到主城道的集市。集市上人来人往,沿途两道各种小摊应有尽有,热闹非凡。这里属于云阳城的内城区,百姓生活富裕,衣食不愁,墙壁和路都修的整齐,一个乞丐都不见。君未雪扫了一眼,突然说:“咱们去外城看看吧。”“外城?外城区可乱了,小姐你不知道,那里没什么好看的,污水垃圾遍地,还全都些难民叫花子。”翠柳不知道小姐怎么一时兴起要去外城,但第一反应是制止。君未雪淡淡一笑:“无妨。”“内城区都看了十几年,偶尔也得去外城区看看。”虽然内城和外城区就只隔了几堵墙,但生活水平却是天差地别,墙内朱门酒肉臭,墙外路有冻死骨,真正一面天堂一面地狱。一主一仆在路人们诧异的目光中,来到了外城区。外城区的路都是泥巴路,坑坑洼洼,两人一出来裙摆便溅满了泥巴,异常狼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