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马背上的沈峤年,看着路边儿打蔫的柳枝,忽然开口道,沈福。老爷!老夫连忙弯腰行礼。我记得咱们家在城西有家麻坊,已经停了三四年了吧沈福点了点头,是的,老爷,里面一百多号家奴,现在靠耕种为生,但入不敷出,前些日子老仆正琢磨着,寻个日子,发卖出去,还能回些本钱。作为心腹老仆,沈福虽然身份不自由,但地位在沈家绝对比一般奴仆不知道高多少。毕竟是给沈家做事过,发卖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,这般,人和卖身契一并送给他们吧。老爷,咱们可是对手,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,叶氏商行生意兴隆,必然跟咱们产生冲突,您不针对他们就不错了,怎么还送人手过去沈峤年淡淡一笑,沈福啊,眼界放宽一些么。眼下他们的对手是刺史,又不是我们。咱们可以适当跟他们搞好关系。老爷高明!走你的吧。沈峤年坐在马背上晃悠着身子。其实刚才还有一层意思,他没有说出来。那就是他之所以想要示弱,还存了其他心思。那就是他不知道李哙这群人,到底为何忽然发了疯,竟然敢跟刺史叫板起来,还骤然间就占了上风。他怕自己吃了亏。人老成精,该吃亏就吃亏。反正只要不下牌桌,就有赢得可能。百谷堡旁。桃谷农庄。化名赵无极的赵无赖,并没有农庄里安排大家干活。他一大早就去了嫂嫂的铺子里帮忙。嫂嫂侥幸招标买了崔家的货物,在镇上卖鞋草帽,以及其他关中来的杂货,生意倒算是兴隆。赵无赖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大嫂,只觉得大嫂的身段窈窕,媚态横生,让他心神荡漾。前些日子,百谷堡发生大火,导致百谷堡忽然停了对外用工。他们庄子不少人没有了生计,不得不从铺子里拿钱补贴大家伙,这让嫂嫂很是生气。要知道大哥得了木僵之症,每日的药草、针灸都是要花费不少的,花钱补贴下属,大哥的治疗就要靠后,嫂嫂心情能好的起来每次深夜,她都急的睡不着,在窗前落泪。而这个时候,赵无赖就会霸道的上前安抚。虽然不免被挠的身上多些青紫,但是人类了,自然也就睡了。吁!五当家驾着马车,停在了铺子门口。五当家掀开车帘,朝着嫂嫂招手。女人恶狠狠瞪了一眼手脚不干净的赵无赖,赵无赖憨憨的笑了笑,在柜台里尝了尝身子。你们好好做事,我出去一趟!女人转身而去。待女人走后,赵无赖从柜台后起身,看着门外不急不缓的人流。他心里很清楚,有些事情的风波,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。沧州州城。一家原本生意兴隆的赌场里,今日却挂起了歇业的牌子。在赌场的后院,有个深不见底的水井,水井早已干涸,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惨烈的哀嚎声。女人跟着五当家等人下了马车,进了赌场。通过水井上的挂梯,进入到了水井内部,里面经过挖掘,很是宽敞,赌场的日常收益也都藏匿此地。在中央的空地上,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被困在架子上。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抽的凌乱不堪。果然赌徒的心理素质都不错,兄弟们当初在山上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,硬是一点都没招。四当家将带血的鞭子扔到一边儿,气喘吁吁的说道。女人横扫了在场的兄弟们一眼,平静的说道,一味地打人没有用处,我来看看吧。你看有什么用三当家刚开口,便被五当家给瞪了回去。女人对于自己当家的,得了木僵之症,昔日手下的弟兄对自己越发的不尊重这件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。眼下他也没心思去管此事,等霸哥苏醒,自然会收拾他们。她缓步上前,凑到那赌徒面前。我知道收买你的人很了不起,你得罪不起。但你就得罪起我们了你想一想,我们是做什么的找你妻女时不时轻而易举朝廷做不到的事情,但对我们来说,太简单了。男人冷笑着抬头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我就是个鳏夫。女人招招手,立刻有人带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儿,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。强子!女人声音落下,强子瞬间来了兴致,直接朝着小女孩儿扑了过去。不要!男子听了小姑娘的惨叫声,立刻呼喊道。嫂嫂,我错了,饶命啊!你想知道什么,我都说。赌徒看了一眼小娘,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。有些话说出来,命就未必是自己的了,赌徒心里很清楚。女人冷笑一声,你别说啊,这才到哪儿啊。说着瞪了一眼强子道,强子,你他娘的时不时不行了,看什么呢大嫂,没见过那么细的啊,我。。。。。。强子尴尬道。虽然嘴上这么说,但是手却没有停,不消片刻,便将小姑娘脱得赤条条的。那惨叫声越发的尖锐。那赌徒彻底崩溃。嚎啕大哭道,入山前,我是沈家家仆,沈家送到山上的物资,都是我提供的,跟我一起上山的兄弟被家主派人活埋了,我走投无路,假死投了六哥!五当家提起棍子,就要往他身上抽,嘴里骂道,我怎么不知道,我们兄弟几个还有个老六六哥是薛家子,是刺史大人的远亲!他说只要我把这事儿办成了,他就能安排我进快班,以后也算是官人了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吧,我不知道,大家伙现在靠百谷堡活着啊!带一边儿去!女人摆摆手,其他几个当家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都围拢过来,嫂嫂,这可怎么办涉及到了刺史,这可不是咱们招惹的起了。女人看着惴惴不安的几个当家人,其实她的心里也很慌乱,但心里却很清楚,这是替霸哥拿捏他们的大好时节,便强行镇定下来,冷笑道,怕了怕了,可以现在退出,反正大家现在是自己过自己的。嫂嫂说什么话,当初说好了,大哥生病,兄弟们都听您的。老四瓮声瓮气道。你们几个呢女人扫视在场几个当家人道。众人虽然对一个女人不是很服气,但对于眼下的情况,都不知道如何是好,便纷纷抱拳道,全凭大嫂吩咐!这厮狡诈多端,不可能不留有证据,今日若不是拿他女儿做要挟,定然是什么都不说的。让他带着你们去拿证据,告诉他稍有犹豫,下一次被兄弟们玩弄的可就不只有他闺女了。老四嘿嘿的说道,其实让他们三个一起被玩弄也可以的。老五瞪了老四一眼骂道,闭嘴。旋即问道,嫂嫂,咱们拿这证据有什么用咱们可刚过上安稳日子,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。自然有大用,听我吩咐行事。正午。天气炎热。沈家家主正在冰室里休息,享受着凉意。上了年纪,就耐不住热,所以养成了没事儿就来冰室乘凉的习惯。旁边儿一个娇柔的小娘,正在弹琴。沈峤年双眼微微的闭着,不知不觉间陷入了琴声中的意境之中。老爷!老爷!沈福急匆匆的由外入内。沈峤年睁开眼眸,一脸不爽的看着沈福。一把年纪了,慌慌张张的,怎么在老夫身边儿做事。沈福瞅了一眼正在弹琴的小娘,沈峤年挥了挥手,那小娘赶忙抱着琴离开。说罢,什么事。沈峤年一脸不耐烦道。沈福上前一步,压低了声音说道,有人送来了些誊抄的书信,还有一份沈家奴仆的契书。沈峤年愣住了,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抽了抽。把书信拿过来给我看看。哎,我去拿。沈福转身而去,刚才不知道冰室里谁,所以匣子并未带入冰室。沈峤年坐在胡床上,双手不自觉的从袖子里伸出来,把玩着一块羊脂白玉。好霸道的手段。先是将刺史逼得躲在府上不敢作声,旋即又拿出铁证,威慑自己。关键是原本和人都在人家手上。这种威慑,这种手段,当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。会是李哙他们一伙人吗这倒是挺符合李哙这家伙的阴柔的性格,但是他觉得李哙这么做没有意义。说到底,李哙是圣人派到下面,训练兵士的人。自己目前有没有直接跟他爆发冲突,他犯不着,跟自己玩命。正在沉思的功夫,沈福将木匣子拿了进来,里面是厚厚一叠的书信,这些书信大脑内容虽然都不是他写的,但是说话的语气和内容,他再也清楚不过了。尤其是记录的出账、入账的钱粮数目,是在沈家出去的无疑。看着那张卖身契,沈峤年喃喃自语道,原来是他,我一直以为他死了。李哙不至于四处招惹对手,叶渡此子,我观察日久,是个有格局、有胸襟的少年郎,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情,那会是谁呢一边儿的阿福弯着身子,老爷看书信的时候,也没有避着他。他皱着眉头说道,老爷,能够找到咱们家奴仆的,也只有梁山贼余孽了,毕竟他们在一起那么久,什么藏身之地,习性一清二楚。沈峤年闻言,立刻眸子里闪烁出一道精光,颔首道,那就对了。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贼人,这才消停了几天,竟然敢威胁老爷!我看他们是欠收拾了,老爷,您下令吧。收拾他们沈峤年起身道,他们之所以把这东西送过来,就说明,他们压根不怕咱们收拾他们。你也不想想,咱们家好不容易才洗清了跟山贼的关系,若是再被人用这东西联系起来,咱们沈家的日子该怎么过沈福急忙道,可是,可是,老爷,梁山贼欺负人也就算了,如今他们几个余孽,也敢这么造次,咱们总不能咽下这口气吧咽下这口气老夫若是咽下这口气,以后怎么在河北混老夫不仅不会简单咽下这口气,还要收拾这帮畜生,让他们去给咱们咬人!我明白怎么做了,老爷。沈福立刻要去行动。慢着!沈峤年沉声道,你急什么以前咱们有什么脏活累活,便是梁山贼余孽替我们做,这一套他们很熟悉,恐怕早有防备。那老爷你且先下去吧,此事我自由决断。沈福点了点头,虽然表情依然恭敬,但他发现老爷似乎有些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