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宁宫。“太后方才困乏小憩了一会,二位稍等。”宝扇笑着弓腰退了出去。留在大殿里的段景曜和楚昭云安静地等着。从永勤伯爵府到皇城里,一路上宝扇姑姑一直跟在近旁,楚昭云和段景曜一句话也没能说上,眼下宝扇姑姑走了,楚昭云却是也不敢开口。因为大殿里,离着他们不远处,还站着一位宫女。头发花白的宫女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墙边,若非楚昭云眼尖,差点就忽略了这个大活人的存在。楚昭云低头想了片刻,忍不住抬头去看,下一息她便撞进了那宫女的眼中。向来不以貌取人的楚昭云,看清宫女面容时,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打了个抖。年迈的宫女佝偻着腰,双手自然地搭在腿侧。花白的发丝梳的一丝不苟,脸上长满了褐色的斑,眼皮像是抬不起来一般半耷拉在双眼之上,面皮更是松弛的几乎要掉在了脖颈上。楚昭云掩住惊讶又低下了头,这般垂垂老矣的姿态,她从未在一个活人身上见过。但,这位老宫女方才发现她在偷看时,冲着她笑了笑。充满生机的笑容,与苍老的皮囊似乎不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。楚昭云侧头看向段景曜,挑眉示意:她是谁?段景曜微微摇头:没见过。两人短暂交流眼神后,便低下了头。一盏茶后,太后娘娘姗姗来迟。“人年纪大了总是犯困,都坐到哀家近前来。”太后娘娘稍稍招了招手,她又问楚昭云,“听宝扇说,昭云丫头受伤了,在何处受伤的?可找太医看过了?”“回太后娘娘的话,臣女在均州查案时不慎中了一箭,眼下已过了多日,已调养好了。”“果真养好了?哀家不知你伤了,眼下倒是不好吩咐你做事了。”楚昭云连忙作揖:“多谢太后娘娘关心,臣女已无大碍,太后娘娘有何吩咐,臣女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!”太后笑道:“你这孩子,怎的同哀家这般疏远!你以后是阿曜的妻子,哀家也是把你当自家孩子看的,怎舍得让你赴汤蹈火!”楚昭云垂了垂眼眸,她眼下的火候只能装乖巧,还装不出自然而然去亲近太后的模样。只恭恭敬敬道:“多谢太后娘娘。”她再傻也不可能傻到把这话当真。且不说太后娘娘只是因着先皇后的缘故才偏疼段景曜,就算太后娘娘是段景曜的嫡亲长辈,只要太后娘娘尊贵的身份在,她便得对太后娘娘恭敬且疏离。“别动不动就行礼了,哀家看着都累。”太后顿了顿,声音不似方才那般柔和,神色也认真了起来,“哀家想来想去,还是得让阿曜亲自去一趟戎族,昭云丫头又素来眼明心细,你二人共去,事半功倍。”段景曜眉头轻蹙:“臣一人即可,无需昭云一同前往。”“哀家知道你担心到了戎族人生地不熟昭云丫头会有危险,哀家也担心你啊,若是有昭云丫头在,你二人也好有个照应。”段景曜不懂太后为何偏要楚昭云同他前去。但他知道,反驳的话只能说一次,若是再说拒绝之语,那就是他“不识好歹”了。他又听见太后娘娘说道:“昭云丫头也不单是你未过门的妻子,她也是我大盛的提刑官。阿曜,你也得听听昭云丫头自己怎么说。”话落,太后笑呵呵地看向楚昭云,“昭云丫头,哀家有事关朝堂之案要查,你可愿意替哀家去一趟戎族?”楚昭云毫不犹豫地点头:“臣女身为大盛提刑官,自当为大盛效力。”“好!不愧是大盛头一位女提刑官,哀家看昭云丫头的魄力不输给任何一位男子!”“还请太后娘娘详细告知是何案,为何要去戎族,臣女定当竭尽全力去查。”太后笑容更深了,段景曜并没把这等秘事告诉楚昭云,她很是欣慰。“此事阿曜知晓,让他在路上给你讲讲,半月之内,你二人须得回来给哀家一个结果。”“是……”段景曜颔首,他没料到楚昭云反应这般快、心思这般敏锐,他方才都未曾想到要遮掩此事……唯命是从的楚昭云歪了歪头,真心发问:“太后娘娘,戎族人与我盛人天生不同,臣女和段大人想混进戎族怕是不易,太后娘娘可否多允些时日?”太后娘娘越看楚昭云越满意,笑道:“放心,哀家早有准备。宝梳,过来。”闻言,一直安静站在墙边的老宫女慢慢走上前来,声音沙哑道:“段大人,楚大人,老奴有些许推骨捏皮的手艺,虽不能把二位变成戎族人,但看起来像有一半戎族血统也并非难事。”段景曜惊讶,他存了几分质疑的心思:“这世上竟真有易容之术?”他的话逗笑了太后娘娘。老宫女解释道:“段大人抬举,老奴哪有那仙术……老奴早年间是宫里的梳头宫女,后宫娘娘们尚美,有的贵人想要脸小,有的贵人又想要鼻子高,还有的贵人想要显眼大,老奴不过是练得多了,摸出了些门道罢了。”“原来如此。”段景曜似懂非懂,“这手艺已然万分珍贵了。”太后娘娘缓声道:“但毕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,改出来的模样只能维持半个月。宝梳在后宫里的年头比哀家都久,她年纪大没法子跟着你们去边境,只能让你二人速速赶去了。”段景曜应道:“臣定记得半月之约,只是陛下那边……”“哀家已经跟陛下说了,你二人不日就南下为哀家办事……各自府上也不必担忧,哀家自会派人去知会。”段景曜和楚昭云异口同声:“臣、臣女定不负所托!”两人跟着宝扇去了屏风后,面上受了好大的痛苦后,发现太后娘娘已经把一应北上的物件全已备好了。离开皇城后,楚昭云忍不住悄声道:“你把这件事告诉太后,做的太对了!”段景曜颔首:“姜还是老的辣。”“希望一切顺利!”